作者對於作品須經歷幾份草稿的概念已經見怪不怪的常態。然而,許多提供給學術作家的建議皆彷彿只需要他們寫出一份草稿,並對其進行編輯與整理就好,只要使內容是簡潔工整。
我看過許多博士研究人元的論文進度表被打亂,只因為我們大多數人要做的不只是寫一篇學術論文的草稿,實際上,極少有人能從一開始就寫出完美的緒論、優美的結論與有說服力的論據,絕大多數的作者通常需要經過好幾次的反覆推敲、前後閱讀和潤飾。
有少數的人確實很早就能達到始終如一地出色寫作。多產的作家與那些剛好擅長寫作的人,似乎能夠比一般作者更有效率的完成一個章節或一篇論文。我確實認識有些人可以躲在飯店房間裡用三週的時間寫一本書,而且事後只需對內文進行少許的編輯。然而,這些人往往是例外而且不常見的。
我曾經看過有兩位作者能奇蹟似地在第一次就寫出品質很好的期刊論文,並且在幾乎沒有修改的情況下被期刊所接受。我也看過有作者花了很多年寫一些作品,只因為這些作品花了很長的時間才成形。
如果有人告訴您他們花了一週寫一篇論文並將其發送給期刊,請不用羨慕他們。這種情況下完成的作品很有可能寫得不好,缺乏充分的潤飾,使得讀者無法輕易消化。
完成初稿往往感覺像是獲得一場期待很久的勝利,作者們往往禁不起誘惑而迫不及待地就將寫好的初稿公諸於世。
您原先不知道自己可以寫得出那麼多字,而如今自己卻寫出了一篇長長的論文;於是急著將初稿寄給指導教授或上傳至期刊網站上,並急切地等待答覆。
然而,當您收到對方回覆要求您進行大幅修訂時,您可能無法理解為何要做這麼大幅度且戲劇化的修訂,頓時許多災難化的內心戲一直上演。但事實並非如此,您的文章所需要的就是再次的「全面通讀與修訂」而已。這也是起因於自己因為完成了一篇文章而過於興高采烈,卻疏忽了我們事先就應該進行的自我校對與修訂。
但另一方面,有些人敏銳地意識到無論是在現在的初稿還是未來的完稿,他們的寫作都不夠好。
所有關於寫作障礙的研究皆表明,一開始就追求完美的人可能會嚴重抑制他們的寫作。他們為語句苦惱,對每一句話句斟字酌,並花了數週的時間才寫出他們所謂「高標準」的短短幾頁內容。我們常在電影裡看到這樣一位失意的作家自信地開始寫第一句話,但幾小時後在褶皺的紙張包圍下沮喪地坐著,悲哀地盯著空白的螢幕;學術作家也常經歷同樣的情況。
在學術寫作的對話中,我們其實不需要去討論品質不好的初稿,就是因為這是初稿,必然是還有許多可以改進的空間。
因此,不建議您花太多的時間去在意自己的文章是否優美。若我們只是閱讀已完成的文章,當然不會知道優秀的學術作家進行多少次的修改;因為有那些過程,才會有豐碩的果實。
對於博士研究員而言,與他們的指導教授共同寫作的好處之一,是可以接觸從最初執筆寫作、修改、到最後完成一篇學術作品的整個過程。
學術作家可以從創作家那裡學到很多有關修訂的重要性。
Anne Lamott的小品Bird by Bird通過以下的方式總結了創作對於修訂的立場:
「幾乎所有好的寫作都始於糟糕的第一步。您需要從某處開始,從在紙上寫下一些內容—任何內容—開始。我的一個朋友說初稿是down draft—您把內容寫下來(you just get it down);第二稿是up draft—對內容進行修訂(you fix it up),嘗試更準確地說出想表達的內容。第三稿則是dental draft,像牙醫一樣檢查每一顆牙齒,確認是否有鬆動、擠壓、蛀牙,或各種形式的祈願。(第25–26頁)」
Lamott並沒有談論編輯。修訂拼寫錯誤、標點符號和語法、注意表達方式、整理引文與參考文獻,與為了含意與敘述或論點流暢性之重要性相比,這些都是小事。無論有多好的計劃或大綱,起草於重新起草時必要的,編輯則排在後面才進行。
若要我建議的話,博士研究員除了他們的研究問題外,應將Lamott上述的話印出並貼在他們的電腦螢幕上。修訂是學術寫作的首要,而編輯則是次要。